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69.第六十九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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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整个天地好似都染上几分晶莹剔透的白, 只露出肃穆庄严的红墙, 是这天地间唯一的亮色。

    顾夏握着五蝶捧寿紫铜手炉,汲取这星点温暖。

    榉树白炭没有一丝烟, 烧的时间又久, 上头撒上香料, 暖烘烘香融融。

    歪了歪头,披风上头滚的白色狐狸毛,立马挨在脸上, 软软的有些痒。

    “主子,您进屋吧,外头冷的紧。”说话的是大宫女香颂, 她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女子,圆盘脸,细细弯弯的眉毛,小巧丰润的唇。

    说起话来细细软软, 还带着一点甜。

    摇了摇头,顾夏轻轻的呼了一口气, 缥缈的白雾顿时在面前凝结。

    思绪一下子顺着飘雪飞远, 她一朝穿越, 变成了景仁宫的一个嫔妃, 原是两江总督麻勒吉之女, 于豆蔻年华入宫, 如今也不过碧玉二八。

    记忆中, 她一直不得宠,只仗着家世好,无人敢踩她。

    再一个也是年岁尚小,原本身量不足,满面稚气,不得宠,也是应当的。

    前些日子原主一病不起,在睡梦中被换了芯子。

    将下巴藏进毛茸茸的围脖中,顾夏勾唇笑了,若说穿越有什么遗憾,那自然是享受不到现代的便利。

    若说有什么好,大约是轻而易举的获取她前世努力奋斗才能得到的生活。

    靡衣玉食,娇生惯养。

    原主这一身皮肤,白嫩的恨不得能掐出水来,水润弹滑,夜间沐浴的时候,连自己都忍不住在其上徘徊。

    正想着,里头的香榧撩帘子出来了,手中端着托盘,上头摆着剔透的水晶碗,上头的薄胎瓷盖,遮挡了视线,让人不能一探究竟。

    香榧笑吟吟道:“厨上刚做的姜汁撞奶,上头撒了不少真珠西谷,您尝尝。”

    香榧个子高,胸脯鼓鼓的,腰又掐的极细,纵然套着直筒绿袍,行走着也是极美的。

    只相貌平凡了些。

    尚未靠近,她就能闻到浓郁的奶香,和姜汁微弱的辛辣,口腔诚实的分泌着津液,跟着香榧就进屋。

    香醇爽滑的撞奶进口,顾夏就满足的眯起眼睛,任由姜汁那微微的辛辣,在口腔中肆无忌惮的迸发。

    看她喜欢吃,香榧也高兴,连声道:“这是香椿做的,您喜欢,过几日再做来吃。”

    顾夏将一小碗都吃掉,胃里暖乎乎的,舒服极了。

    “把绣绷拿来,本宫扎几针玩。”她是真的玩,记忆中有做绣活的经历,可细小的绣花针到手里就不听使唤,模样出来了,□□没有,还是得练。

    这东西耗时间,随便一个花瓣,就要一下午的时光。

    她无宠,日子也平静,自己找事情消磨着时间,一天天的也就过去了。

    第二日一大早,就有承乾宫小宫女小太监携手而来,向景仁宫传递一个信息。

    钮妃召见。

    香颂客气的送走传话的人,转过脸就有些愁,主子家世好,上头的人想拉拢,偏偏她不愿意,钮妃已经给了最后警告,容不得主子一拖再拖。

    钮妃也是个霸道的,仗着父辈是四大辅臣,又是唯一的妃位,对下头的嫔妃还真没什么可忌惮的。

    只原主纵然不得宠,也有自己的骄傲在,再一个以她的家世,是可以自立山头的,为什么要去给别人卑躬屈膝。

    顾夏不置可否,既然她来了,披着原主的皮,自然也容不得她人欺辱。

    钮妃,孝昭仁皇后。

    想到历史上那冷冰冰的一行字,顾夏揉了揉自己嫣红的唇瓣,垂眸掩下闪动的眸光。

    立在门口巡视室内,乍眼一看,好似花团锦簇,一片富丽堂皇。细细着眼,就见不起眼的青缎绣芙蓉靠枕,已经洗的发白,还略微有些起毛边,眼看用不了几日。

    这就是无宠的生活,尽管她家世不错,自打病重,也被人越发的不放在眼里,日子逐渐艰难削薄。

    “走吧。”带上香颂、香榧两个丫头,向着承乾宫而去。

    雪后排檐冻银竹,那风自然是冷冽的。

    这样的天儿,大家都窝在殿中懒得出门,夹道中只有殷勤扫雪的太监,和结伴而行、步履匆匆的宫女。

    香颂有些难堪的扭着帕子,和香榧对视一眼,都看清了彼此眼眸中的尴尬。

    看着鼻尖沁出细汗的主子,两人又低低的垂下眼眸,乖巧的跟在她身后行走。

    承乾宫在景仁宫后头,不远不近的,也算是半个邻居。

    到的时候,钮妃立在白玉墀上,身后洋洋洒洒立了十来个宫人,远远的看见她的身影转过夹道,就有管事姑姑亲热的迎上来,将她往钮妃处引。

    顾夏客客气气的点头致意,跟在提着琉璃香炉的姑姑身后,款款而行。

    钮妃也不过双十年华,进宫有八个年头了,穿着藏青色的直筒锦袍,梳着简单的小两把头,不过簪着通草绒花,立在那里,却跟背后的飞檐斗拱融为一体。

    尊贵严谨。

    容长脸,弯弯的柳叶眉,细长的眼眸精光黯黯,略有些圆的鼻头又冲散了这种压迫感。

    微微上翘的唇,带来几分甜美的亲切感。

    待她走近,亲热的笑道:“咱姐妹俩什么情分,若不是天色无常,倒想着你能日日寻我才好。”

    她表现的亲热,顾夏比她更甚,白嫩嫩的柔荑执起对方的双手,柔声笑道:“可不是,嫔妾也爱慕姐姐的紧,恨不得日日相伴。”

    一双波光莹莹的双眸,如剪秋水,清晰的映照出钮妃的身影。

    钮祜禄氏容色平常,只养尊处优,身边又跟着一群能人,细打扮出来,倒也是个风姿绰约的美人。

    这会子对方香软的手掌微烫,带着毋庸置疑的果断力度,让她有一瞬间的怔忡。

    那黑白分明,清澈见底的双眸,更是让她收起三分虚伪,不自觉的想要诚心以待。

    不由得想到临水照影的木芙蓉,花类牡丹凌霜绽放。

    被钮祜禄氏亲密的按在位置上,顾夏接过对方亲自递来的茶盏,仔细的研究着上头浅薄的粉釉。

    这是鸿门宴,彼此都明白,商业互吹以后,她就有些犯懒,等着钮妃出招,她再接招。

    “花开并蒂,鸳鸯成双。”钮妃胸有成竹的开口,见顾夏顾盼生辉的眼眸望过来,有掩饰不住的渴望,反而令她拧起细细的眉尖,内心有细碎的不满升腾。

    “明人不说暗话,若你应了本宫……”这个生硬的自称出口,钮妃有些后悔,但还是一字一顿道:“姐姐就给你心想事成的机会。”

    指了指坤宁宫,钮祜禄氏翻涌的思绪平复不少。

    “那位不会给的机会。”

    纤白的指尖搭在唇瓣上,顾夏侧眸笑了,“嫔妾年幼,又是个直性子,就想问一句。”

    钮妃凝神倾听。

    “以嫔妾的容色,需要什么机会?”

    约莫没想到,她言行这般不矜持谦虚,钮妃有一瞬间的凝滞,半晌才缓缓道:“女子德言容功,容色是在其次。”

    两人并肩立着,顾夏侧眸,将自己白皙如玉的脸盘子塞到对方眼前,“是吗?”

    不是。

    钮妃双颊染上轻红,景仁宫那位向来跋扈,这般柔和了神色凑过来,眼眸中似有无限春色关不住,不由得心中微突,勉强稳住神色,故作镇定的推了推她,淡然道:“做什么这般轻浮。”

    顾夏直起身,看着她耐不住,眼角沁出几分水意,这才满意的笑道:“瞧着您,心里就漫出喜悦的花来,难免亲近些。”

    钮妃张口结舌,有些羞耻,又有些愉悦,一颗心七上八下的没个安稳。

    哪有人这样,神色灵动的说些浑话。

    顾夏轻笑出声,告退而去。

    看着她的身影渐渐远去,钮妃跟前的珍珠上前,试探道:“嫔主子可答应了?”

    钮妃摇头,浮现在眼前的是她波光莹莹的双眸,黑白分明,干净极了。

    “终于不长个子,长脑子了。”这会子对方带来的影响褪去,钮妃冷静的评价。

    只那张脸……着实是个威胁。

    这会子出太阳了,浅金色阳光明媚,可惜照在身上毫无温度,还是那么冷。

    手炉中香气成灰,已是燃尽了,不能提供分毫热量。

    遗憾的掂了掂,顾夏轻哼,说什么姐妹情深,竟不知替她换炭,可见都是假的。

    有小太监持鞭而行,不时的抽响。

    香颂眼前一亮,压抑着声音,激动道:“静街鞭!”

    它来了,代表着九五之尊的帝王就在附近。

    从主子背后轻轻的扯了扯衣袖,轻声道:“您……”

    也不消主子多做什么,只立在这里,等到御辇路过的时候,被问上那么一句,日子也不会这么艰难。

    话未说完,顾夏已经从夹道转弯,踏上景仁宫的小道。

    香颂遗憾的回眸,就见明黄色的依仗已经出现,小太监执着伞盖,同色的丝绦随风飘荡。

    咬了咬唇,看着身前那黛紫色的身影,在心中叹了口气。

    主子向来没这个心,她着急也没用。

    “尝尝看,我亲手种的番柿,酸酸甜甜的,看合不合口味。”将上头尚有些水珠的番茄往钮妃跟前推了推,顾夏殷勤的推荐着。

    只在室内种几棵秧苗,因着不当季,纵然她精心照料,收获并不丰盛。

    装一小篮子让钮妃拿回去做菜,这当水果吃些许,她学着做一点番柿干,也好留着给康熙尝尝味。

    剩下枝桠上几个青涩的果子,想必没什么吃头。

    番柿不过拳头大小,红彤彤灯笼似的,钮妃张开樱桃小口咬下去,丰润的汁水在口腔中迸溅,顿时爱到不成。

    “竟好吃成这般模样,让人觉着相见恨晚。”钮妃目光盈盈的望着她,葱段般的指坚尚有些艳红汁水流淌,愈加衬得她肤色白皙,好看极了。

    她是个标准的贵女,说起话来,柔柔软软,连骨子中都透着一股漫不经心的温柔冷漠。

    玩闹一会儿,坤宁宫的凝烟姑姑来传话,说是皇后娘娘召见。

    待她走后,钮妃自屏风后走出,拧着眉尖向她叮嘱:“不管寻你是为着什么,多看少说总是对的,先顺着她,莫要吃眼前亏。”

    她实在有些担心,皇后有一万个心眼子,笑盈盈间,谁知道她心里转多少圈,总得千万防着才成。皇后一贯不喜瓜嫔,此番召见,还真是让人心中不安,恐她使坏。

    这时候天还有些冷,说话间尚有白雾哈出,顾夏瞧着那白雾给她嫣红的唇瓣染上一丝朦胧,含笑握住钮妃冰凉的小手:“你且放心便是,在宫中这么多年,哪里见我吃过亏。”

    她这么一说,钮妃愈加不放心,恨不得跟着去才成,心中对皇后的恨,又多一层,她好悬有这么个上心人,若损一根汗毛,必要她千倍万倍来赔。

    想着皇后如今身怀六甲,顾夏收起那些姹紫嫣红的旗装,翻出素淡的鸭蛋青旗装,头上别几朵绒花,简简单单的就往坤宁宫去。

    可越是如此,越是衬得她那袅袅依依的玲珑身段,那白玉小脸愈加精致妙曼,瞧得皇后有些出神,突然生出几分自行惭愧来。

    总有人美的你连攀比的心都升不起,只一味的赞叹着,艳羡着。

    皇后端起手中的青釉三才杯,撇了撇盖碗里头的花瓣,慢悠悠的说着告诫的话:“今日宫中的传言着实不像话,平日里多收收心,像今日的打扮就极好,也免得落人口舌。”

    顾夏这些时日也会听后宫女子说话,听着头,就懂得尾,闻言心中不虞,什么叫她平日里多收心,合着皇后把流言都盖章成她的做派不成。

    她若是应下,以后还怎么做人。

    “皇后娘娘教导的极是,有些人是该收收心,免得见别人父母给的容颜,就眼红上火的,一根烂舌头叭叭叭起来,诬陷个没完没了。”

    皇后看着顾夏用莹白的指尖敲了敲嫣红的唇,好似白玉搭在红宝石上,璀璨夺目的美,她说的话,一半听进去,一半又没落到心里,难免反应有些迟钝,就见她似笑非笑的看着她,不屑道:“容色乃父母给的,谁也无法改变不是,臣妾行得正坐得端,倒是想问问那些嚼舌根的,妄议主位是个什么罪名。”

    受害人有罪论?貌美就是原罪?呵。

    怼了皇后一通,顾夏神清气爽的告退,身后的皇后气结,偏又无话可说。

    她自打有喜,想什么做什么都慢上半拍,让她吃不少委屈,看顾夏的眼神越加不满,果然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憨货,好话赖话都听不懂。

    凝烟替她揉捏着肩膀,觑着皇后的神色,缓缓道:“瓜嫔如今越发能耐,奴才想到那些传言,烟视媚行祸乱后宫,这般妖妖娆娆的姿态……”

    皇后把三才杯往桌子上重重一磕,冷声道:“凝烟,莫要非议主子。”

    大门洞开,能望见那鸭蛋青的身影旖旎而行,渐行渐远。

    顾夏走得慢,她五感灵敏,能清晰的感受到,那炽热的视线一直追随着她,不曾停歇。

    心中倒有些盼望康熙能早些回来,有他坐镇,谁也不敢胡来,彼此之间都顾及着,哪里还用草木皆兵。

    像如今这种情形,若是有人不管不顾的毒死她,再制造出自戕的假象,等康熙回来尸骨都化成灰烬,想想都觉得不寒而栗。

    人心中有盼头,这日子总是过的特别快。

    是夜,顾夏睡得早,半晌听到更漏的声音,被吵了下,就怎么也无法入眠。

    屋里只有一根红烛孤独的燃烧着,点亮方寸光明,夜倒越发寂静,不由得想到初初穿越时,康熙数次偷袭,他唇角总挂着温润笑意,看似翩翩君子,实在最是无情冷漠的一双眼眸。

    隔着碧纱窗的含笑诗对,这会子想起来,如同上辈子一般遥远。

    她有些想他,这感觉来的突然,在黑暗寂静的月夜中,被无限度的放大,空前的想要见到他,触摸他紧实的肌肉,温润的肌肤,温暖有力的怀抱。

    所有矫情不矫情的想法在此刻尽数褪去,她只有一个强烈的欲望,想要... -->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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